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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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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章

陳修原垂首看向自己身上的號碼——427。

隨即, 牢門被打開,站在陳修原後面的男人被壓走,他不甘地甩開扣押自己的一雙手:“撒開, 老子會走。”

“老八——”

“老八——”

連同隔壁兩間牢房的俘虜紛紛扒著鐵欄桿目送他。

老八挺直腰桿, 即便身陷囹圄,仍威風凜凜,朝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們敬禮:“我先走一步, 替兄弟們探探小鬼子的邪路。”

“老八——”

“小鬼子,把你爺爺我也帶走!”

日本兵見他們吵吵嚷嚷, 拿著棍子挨個鐵欄敲:“安靜!”

三個人被帶走了。

牢房恢覆寂靜, 陳修原坐在地上, 背靠住墻,煎熬地等待時間的流逝。

還有九小時。

快一點,再快一點吧!

……

鄔長筠怕暴露,這一路都不敢跟太近,大多數時候找車軲轆印走, 中間過兩次縣城,還跟丟了,問了當地老鄉才摸到方向。

自打進了六陽地界, 關卡多不少, 她只能繞小路開,勉強沒跟丟。

看著越來越多的日本人與商鋪, 鄔長筠猜測目的地應該就在此縣城周圍。

果然, 俘虜在憲兵隊進行交接, 由當地的日軍小隊再送往中島醫院。

這裏日本人太多了, 還有零零散散的士兵在街上走動,怕目的地周圍守衛更嚴密, 鄔長筠不敢白天跟過去,等到夜黑風高才行動。

他們開的是軍用車,與普通民用小卡車或小汽車的車軲轆印形狀、深淺都不一樣,按理來說找過去並不難,但六陽地域的土實,大多地方都沒留下印子,導致鄔長筠摸了三個多小時才發現疑似地點。

有高射巡查燈,她不敢靠近,躲在遠處的高坡草叢裏,用單筒望遠鏡看過去,只見門口守著四個日本兵。

不對,八個,還有四個陸續從院墻兩邊繞過來。

這麽高的墻,沒梯子絕對翻不過去,周圍連棵樹都沒有,想徒手潛入,確實很難。

鬼地方,什麽都看不到。

鄔長筠蹲守了一個多小時,沒有任何發現,她不是個有耐心的人,與其在這待著,不如去街上摸摸消息。

於是,她立馬折了回去。

鄔長筠回到街上,沒找旅店,在車裏換了套衣服。

白天她看到幾家藝伎館和酒館,出入的都是日本人,說不定那裏能探到什麽。

一身利索的黑色夜行衣,盤束起頭發,同她從前做殺手一般,在黑夜中穿梭,無影無蹤。

鄔長筠挑選一家較為氣派的藝伎館,翻墻而過,尋找有軍人的房間。

有了。

她靠在後窗邊,耳朵貼住墻聽裏面的說話聲。

這是由當地民居改造的藝伎館,沒過多修葺,膈音不好,屋裏幾人講的都是些齷齪粗俗的葷話,一邊喝酒一邊玩女人,不一會兒還唱起日本歌來。

真晦氣。

鄔長筠試圖換一間清凈些的,剛走幾步聽到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,趕緊借樹之力翻上樓頂,低伏下來,等人過去。

是個穿西裝的日本男人,像是在找廁所,繞來繞去摸不清方向,索性對著圍墻尿了出來。

更晦氣了。

鄔長筠剛要撤離,又另一個日本男人走過來,與西裝男笑說:“山本君,今晚回醫院嗎?”

“不回了,昨天我值的夜。”

那男人也站過去,與人並排一起撒尿:“聽說今天來了一批新實驗品,你們又要受累了。”

“是啊,但遠遠不夠啊。”

鄔長筠躲在上面聽兩人清楚的對話。

今天,  新實驗品?不會是指那批俘虜吧?

“上周用了二十六個,焚化爐都快燒不過來了。”

“真不錯啊,感謝你們為醫療事業做出貢獻。”

醫生提上褲子:“都是為了大日本帝國,還是你們軍人更加辛苦啊,希望聖戰早日結束。”

“會的,中國人都小綿羊,任人宰割。”說罷,兩人同時大笑起來。

醫生心血來潮,忽然提道:“對了,給你看一個好東西,剛才人多,不方便分享,你可一定得保密啊。”

“什麽東西?”

醫生摟住他的肩膀,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。

那士兵立馬雙眼放光,接過照片對著檐下的光仔細看:“真漂亮啊。”

“她被關了三個多月,是監獄裏最漂亮的女人,可惜最後還是上了手術臺,這是她最後的照片了。”

“你哪來的?”

“有個記錄員不知道犯了什麽事,最近拍攝工作都是各部人員自己做,我去送膠卷的時候,在廢片簍裏看到的,這樣的照片沒有什麽價值,差點就被銷毀了。”

“身材真好。”士兵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,“你們醫院的工作人員真有福氣。”

“但是也有風險啊,上次細菌洩露,死了五位同事。”

“是嗎?真可怕。”

“不說了,繼續去喝酒吧。”

兩人邊說邊往包廂去:“我還有一張,稍後再給你看,是我親手主刀的。”

“那真是太期待了。”

醫院。

那裏是醫院?

監獄、實驗品、細菌。

這樣就說得通了,運送俘虜過來做實驗。

可僅僅因為醫療實驗為什麽會安排那麽多軍人守衛?

要知道,小日本的軍人地位可是很高的,能用來給醫院做巡邏用,那賊窩裏幹著的一定不是簡單的醫療實驗。

難道跟戰爭有關系?細菌戰?

鬼子早在淞滬戰役期間便在多地放過毒氣,不罕見。

那麽陳修原和另一位同志潛伏在那鬼地方便更加危險了。

她得再摸摸裏面的情況,再做下一步決定。

有了目標,就省下很多事了。

鄔長筠暗守了那醫生一夜,等人抱著藝伎去休息,才開始行動。

她隨意放倒一個藝伎,將人藏起來,換上衣服入內。

這事以前幹過,是為報殺師之仇,她還曾學了些日本的舞蹈,如今再做,體態、步伐皆是得心應手。

鄔長筠低著頭從走廊過去,直奔醫生所在包廂,淡定地敲了敲門。

過來開門的是藝伎,鄔長筠一掌快速從脖子劈下去,將人直接打暈了。

背對著她、正在脫外套的醫生醉醺醺地催促道:“快過來幫我,美子。”

鄔長筠走到他身後,拍了下他的背。

醫生轉身,看到眼前陌生的女人,揉揉眼睛:“美子,你怎麽變樣子了?”他笑起來,朝鄔長筠伸過手去,“變得真好看。”

鄔長筠一拳沖太陽穴下去,把他砸昏過去。

鄔長筠托住醫生下墜的身體,緩緩放到地上,從他口袋裏摸出照片。

兩張,一張是他們方才在外面欣賞的女性,不著寸縷地躺在手術臺上。鄔長筠不忍多看一眼,拿開它,看向另一張,只一眼,叫她立馬丟了照片。

鄔長筠殺過太多人了,十惡不赦的頑固、奸.殺.淫.虐的惡徒、販毒害民的商人、無惡不作的鬼子……什麽血腥的場面她都見過,卻被這張照片裏的人嚇到了,或是說——驚到了。

那是個男孩子,看上去不過四五歲的樣子,肚子上開了條長長的口子,皮肉深深塌下去,裏面像是被掏空了……

一瓶清涼的酒倒下去,醫生醒了。

看清鄔長筠的模樣,他立馬往後挪動,才發現自己被捆綁住,剛要呼救,一把細長的小匕首從眼邊擦了過去,割下他一縷頭發。

醫生嚇得差點再次昏過去。

鄔長筠的日語進步很多,已經能很流暢地跟他們溝通了:“你敢叫,下一刀,我就不手抖了。”

醫生恐懼地縮著肩,打量眼前這個滿眼通紅的女人,點點頭:“你是誰?

“你祖宗。”

醫生看向她手裏轉著的匕首,咽了口氣:“你要幹什麽?”

鄔長筠將照片甩在他臉上,緊接著,又將匕首扔過來,直直插在他手邊的地板裏:“交代清楚,否則,我把你剁成碎片,餵狗。”

一股騷.味蔓延出來,醫生嚇尿了,瞥向手邊泛著銀光的匕首,滿頭大汗:“我說,我說。”

他一五一十地交代著。

每多說一句,鄔長筠眼裏的殺意愈濃一分。

醫生瞧她這下一秒就要活剮了自己的表情,哆嗦道:“放了我,我也是被騙過來的,我是陸軍軍醫醫院剛畢業的學生,一開始以為這裏是普通醫院,他們說研究疫苗,待遇十分優厚。”

鄔長筠才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,她只看重結果:“你解剖過幾個人?”

醫生答:“三個。”

鄔長筠冷冷盯著他,什麽話都沒說。

醫生汗流浹背:“五個,就五個。”

“就五個。”鄔長筠苦笑了笑,轉動手腕,“哢”一聲,忽然撲過去,將醫生按倒在地,一手緊緊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人出聲,另一手繞到自己腦後拔下發簪,用力插進他的耳朵裏。

醫生疼得不停扭動,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。

鄔長筠死死按住他,氣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,“記住你姑奶奶的模樣沒?”

醫生痛苦地搖頭晃腦,不知是搖頭還是點頭。

鄔長筠拔出發簪,又插進他的左眼:“狗雜種,你也嘗嘗這滋味。

爽不爽?”

……

解決完他,鄔長筠一身血走出去,迎面撞上個喝多了的日本兵。

日本兵見她滿臉血,頓時清醒了:“你——”話沒說完,脖子上的血瞬間噴湧出來,他抱住脖子往後倒,連她出手動作都沒看到。

鄔長筠把他腰上的長刀取下來,剛要走,日本兵拽住她的衣服。

鄔長筠一刀子揮過去,把他手砍斷,繼續往前,挨個包廂殺出去,最後放了把火,將這淫.窩燒了個幹凈。

……

另一邊,杜召和白解帶人埋伏在中島醫院遠處的樹林裏。

白解一直在看地圖:“這周圍都是山,撤離也是麻煩。”

杜召拿望遠鏡往中島醫院看:“你忘了這幫兄弟們是幹什麽的?游擊,山和樹越多越好。”

白解忽然想到什麽,從地圖中擡眼:“一直沒告訴你,在南京我遇到少當家了。”見杜召不說話,他又解釋,“何灃。”

杜召放下望遠鏡,看向他,嚴肅道:“以後沒有這個人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白解沒明白。

“沒有何灃這個人,就算以後見到,也不許叫這個名字,或是少當家。”

白解更加疑惑了:“為什麽?”

“我們見過,去年六月。”杜召沈默兩秒,繼續望向遠方,“他和我們一樣。”

這麽說白解就理解了:“那現在呢?他在哪?”

“不知所蹤,一直也沒聯系。”

“那——”

杜召打斷他的話:“現在不是追憶故人的時候,看手表,還有五十分鐘,做好準備。”

“好。”

……

陳修原和芝麻已經分別同各房間的戰士們說過作戰計劃。

傍晚放飯時,潛伏在這裏的日本共.'產.黨.員偷偷將監獄鑰匙和繪有醫院內部結構圖的紙條塞給他們。

晚上在監獄值班的只有四人。

淩晨整點,陳修原和芝麻所在牢房開始按計劃鬧事,引巡邏的士兵進來,將其掐斷脖子,奪了武器。把守在門口值班的兩個士兵解決後,先放出有戰鬥經驗的軍人,然後去監獄武器庫拿槍,最後分成兩隊——一隊由芝麻帶領,負責救出並保護監獄裏的老百姓;一隊由陳修原帶領,去醫院大門口幹掉幾個守衛,接埋伏在外面的戰友。

原計劃是不聲不響地放游擊隊進來,打敵人個不及,然實戰與戰術難免會有出入之處,陳修原和孫營長穿著日本兵的衣服,開一輛  大卡車往門口去。

四個守衛遠遠就擡手攔人。

陳修原日語說的一直不錯,降下車窗,鎮定地對人道:“接緊急任務,去接一批俘虜。”

“出門條。”

陳修原當然沒有這東西,下了車,手佯裝到口袋裏摸:“放哪去了?看我這記性。”他拍著口袋,朝副駕駛的孫營長看去,“是不是在你那?”

“是,是。”孫營長趕緊下車。

日本兵打量著他倆的長相:“沒見過你們,新來的?”

孫營長不敢多說,怕暴露。

陳修原回答:“是的前輩,我們昨天在食堂碰過面,我還和您打了招呼呢。”

另外兩個日本兵到車尾例行檢查,剛揭開卡車油布,兩道刀光閃過,將他們一刀斃命。

和陳修原說話的日本兵聽到動靜:“什麽聲音?”兩人警惕地舉起槍,呼喚同伴:“木村,山口——”

陳修原與孫營長對視一眼,隨即不約而同分別從背後襲擊兩個日本兵,一把扣住日本兵的脖子,將人撲在地上,死死按住手裏的槍,車裏躲著的戰士們也相繼下車,拿走槍支。

誰料圍墻外巡查的日本兵忽然走過來,眼見這一幕,呆楞兩秒,立刻舉起槍叫人:“田中隊——”

陳修原旁邊的小戰士見狀,慌忙扣動扳機,正中日本兵眉心。

孫營長呵斥他:“誰讓你開槍了!”

……

野澤右手一直在顫抖,他從酒櫃拿出一瓶洋酒,倒上一杯,黃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不停蕩漾。

他一口悶了大半杯,放下杯子,轉過身來,背倚著桌子。

溫暖的微光下,野澤的雙眼布滿了紅血絲。

想起方才的場景,他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,滿腦子都是棍子與身體相撞、厚重又沈悶的聲音。

他咬緊牙,閉上眼睛,仰面對著天花板,用左手死死按住顫抖的右手,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
是她活該。

不識擡舉的東西。

活該!

忽然,一聲槍響從遠方傳來。

宿舍樓在醫院左後方,距離大門有一段距離,許是又有實驗體意圖逃跑,遭士兵射殺了。

野澤沒當回事,長呼口氣,回身再倒杯酒去。

剛拔開瓶蓋,密集的槍聲響起,比剛才清晰很多。

他淡定地倒上酒,拿著杯子走到窗前,拉開簾子。

同一秒,外面傳來敲門聲。

“進。”

門沒鎖,阪田直接開門進來了,行色匆匆的,衣衫不整,連外套都沒穿:“教授,出事了。”

野澤目光落在特設監獄前的火力點上,看到一個穿便裝的男人敲碎玻璃,從側窗一躍而進。

即便猜到是什麽人突襲,他還是異常淡定:“中國軍人。”

“躲一下吧教授。”

“不過是一群螻蟻。”野澤微抿了口酒,“把田中班的人叫起來,正好試試毒氣彈。”

“是。”

田中班的各研究員早已被動靜吵醒,接到命令後便立馬出動,令士兵後撤,關閉所有門窗,往侵入者方向投放毒氣。

在他們的多次試驗中,不出一分鐘,吸入毒氣的人便會窒息倒地,三分鐘,就會氣絕身亡。

毒氣在黑夜裏彌漫,四周安靜極了。

田中看一眼手表,時間差不多了,便帶人上前查看,剛走進濃濃的煙霧裏,一把刀子插入他的胸口,緊接著,身邊所有研究員相繼倒下。

田中不可思議地仰望眼前同戴呼吸面罩的男人,緩緩倒了下去。

事實上,杜召他們早有準備,就等著小鬼子行陰招,放戒備。

剛才的進攻不過是探探虛實,好戲,現在才開始。

守在樓裏的士兵見研究員們淹沒在濃煙中,遲遲未歸,剛要戴上呼吸面罩出去,一塊石頭砸破玻璃,外面的毒氣蔓延進來。

緊接著,無數塊石頭同時投擲進來。

“快戴面罩!”

“快戴上面罩。”

可有人還是晚了一步,口吐白沫痛苦地倒地掙紮。

一片混亂之下,白解與幾十個戰士從四面八方沖了進來。

瞬間,血肉飛濺。

另一邊,陳修原和孫營長帶人往宿舍大樓去,準備活捉這些十惡不赦的劊子手。

麻生衛與一隊士兵嚴守在前後門,雙方對峙,持久不分勝負。

野澤還在窗邊欣賞下面的槍林彈雨,他一直想奔赴戰場,做一名軍醫,然父親不允,要求他來後方做更重要的事。

這件事,始終是他的一個遺憾。

阪田又敲門進來,神色慌張:“教授,還是快撤離吧!敵軍攻勢太猛,恐怕要守不住,剛才高橋班的人來報告,監獄被破了。”

野澤放下酒杯,閉上了眼。

“教授,走吧,我們還有其他研究所,中國有句話——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。”

野澤緩緩睜開眼,手掐著窗臺:“不能把證據留下,把青田隊長叫來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等一下。”

阪田停下。

野澤靜默片刻,淡淡道:“如有必要,中島醫院全體研究員,不留活口。”

阪田楞住了:“可他們——”

野澤轉過身冷漠地看著他:“不能讓一條活命落在敵人手裏,能夠準確傳達嗎?”

阪田背脊不禁漫上一陣寒意:“能!”

中島院長不在,野澤就算是這裏的最大負責人,不管是醫生、研究員還是駐守的軍隊都得全權聽他指揮。

他們知道用活體做實驗是違反國際公約的,所以中島醫院在建設初期就考慮到各種因素,公寓與實驗大樓挖有地下通道,可以直接前往。

野澤令青田隊長掩護各部門研究員前往實驗室,到處澆汽油、放炸'彈,用以銷毀所有研究數據,掩蓋這裏曾經發生的一切。

發現目標轉移後,陳修原與孫營長又帶人攻向實驗樓。

然敵軍槍火很猛,完全攻不進去。

白解還帶人在前面的小樓作戰,透過窗戶看到後面的實驗樓燃起大火:“估計鬼子想銷毀證據,老鄒,帶人突圍!”

“好,兄弟們跟我沖——”

野澤在士兵的護送下退守醫院右後方的焚化室。

他還交代給阪田另外一個任務——把陳今今帶出來。

等了許久,不見人回來。

眼看著對面就要打過來了,青田隊長催促:“教授,不能再等了!”

野澤望向來路,沒有回應。

“教授!”

語落,一個人影從硝煙中跑來。

野澤上前一步,卻見是百合,他的表情更加陰冷下來:“阪田和惠子呢?”

“敵人闖入二樓東區了,沒法救出惠子,阪田為了保護我——”說著,她就哭了起來了,“中了槍。”

野澤耷拉著眼皮,緩緩呼出一口氣,輕飄飄地道:“既然他那麽愛你,那你就去陪他吧。”

百合跪地央求:“教授,求求你帶我走吧,你讓我做什麽都願意,我一定聽話。”

身後的青田隊長再次催促:“教授,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!”

野澤望向實驗室方向,緊握住拳頭,轉身坐進車裏,最後對百合說了句話:“為大日本帝國服務是你的榮耀,全家的榮耀,想想你曾立過的誓言。”語落,車子便開走了。

百合絕望地跪倒在地上,看著四下火光,她不知道做了俘虜會有什麽下場,她還是第一次這麽近的接觸戰爭。

可她清楚地記得,他們來中島醫院簽署的保密條款中有一條:一旦暴露或是被生俘,受到懲罰的將會是他們的家人。

“嘭——”

一聲巨響從實驗樓傳來。

爆.炸了。

百合嚇得捂住耳朵,無助地哭了起來,想起這段時間在醫院所做的一切,想起那些無辜的中國人淒慘的模樣。

戰爭,帶給雙方的到底是什麽?

她忽然好想念家鄉,想念父母,還有去參軍打仗、多年未見的哥哥。

好懷念小時候無憂無慮的和平時光啊。

百合顫抖地將野澤留下的刀子撿起來,緊緊握住刀柄,用力插進自己的腹部。

原來是這種感覺。

好痛……

那些被活生生解剖的人,會更痛吧。

百合倒  了下去,望著漆黑的天空,眼淚一行行落下,浸入泥土。

對不起,我不是自願的。

對不起。

然而這一刻,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。

終於……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。

她閉上眼睛,微微笑了起來。

再等一等,家鄉的百合就開花了。

可惜,自己再也看不到了。

……

鄔長筠在縣城放完火,又來到中島醫院附近,想觀察裏外情況,沒成想居然已經打了起來。趁日本兵註意力都在游擊隊身上,她從側翼偷摸進來,混進最裏面的大樓,沒想到正是鬼子的實驗區。

本來就一團火燒到頭頂,完全控制不住自己,在現場真實看到這些實驗器材後,更是恨得心臟都快爆炸了。

甭管是日本兵還是研究員,凡是被她碰到,一個不留。

日本兵死守各個入口,外面的戰士們打進不來,鄔長筠潛在裏面,從後偷襲,吸引鬼子火力,她邊躲邊打,不一會兒,子彈用光了。

兩個日本兵持槍緩緩逼近。

鄔長筠藏在手術室門後,從後腰抽出刀,看地上的影子越來越近。

兩扇門被重重踢開,日本兵對著前方就是一通掃射。

一個女護士一邊尖叫一邊逃竄過去,日本兵沒看清楚,直接將人打成個篩子。

餘音在長廊裏回蕩。

兩個日本兵繼續向前。

忽然一道黑影從側面房間閃了出來,日本兵還沒反應過來,胳膊被折住,動彈不得。

鄔長筠一個高擡腿,將人踹到墻上,奪了他手裏的槍。

另一個日本兵見狀,舉槍對著她。

可那黑影速度太快了,完全沒法瞄準。

千鈞一發之時,“轟隆”一聲,四面八方傳來震耳欲聾的爆.炸聲。

鄔長筠被炸得趴在地上,耳邊一陣電流聲經久不消,她手撐住地,想要起身,卻完全動不了。

一塊門板壓在了她的身上。

兩個日本兵,一個被掩埋在磚石木片中,另一個從地上爬起來,拿起槍踉踉蹌蹌地朝她走過去。

鄔長筠半邊臉都是血,使足全身勁想要推開背後的門板,胳膊都壓青了,卻還是白費力氣。

完了,沒想到會栽這裏。

她不願放棄最後一絲機會,拾起手邊的一塊木板朝走近的日本兵甩過去。

日本兵偏個身,躲開了,他舉起槍,對準地上女人的腦袋,咬牙切齒地喊了句:“去死吧!”

“嘣”地一聲。

她的面前揚起一片灰塵。

走廊燈被炸壞了,一明,一暗,又一明。

鄔長筠被嗆得輕咳兩聲,擡眼望去,便看到火光後,走來一個頎長的黑影。

即便戴著呼吸面罩,完全看不清長相,她也一眼便認出人來。

“杜——召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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